时间的禅
深圳分公司盐田项目部 张家仪
工作了,觉得自己忽然长大,总害怕眼神中失去了孩子般的清澈。
忽然间,心口一阵发凉。
兜转在书店,看着午间的日光懒洋洋地爬满书架,偶遇拉伯雷的《巨人传》。心血来潮,我放下手中厚重的参考书,捧起它,指腹摩挲着被时间侵蚀得破败的封面,心头涌起许多没有注脚的记忆。
小学时喜欢徜徉在小镇公立图书馆的少儿区,在堆积得很高的颜色缤纷的故事书中,忽而视线锁定在一系列黑色封面的图书上。抽出一本,印刷字体写着:《十日谈》,薄伽丘。从那一刻起,开始了我的世界名著之旅。《巨人传》便是我那时看的第二本名著。
那时候,我诚心在文字的世界里畅游,躲开母亲探视的目光,把书藏在我无边无际的作业本中,埋头苦读,小心翼翼地随着故事的曲折,颠簸一段扣人心弦的荡气回肠的旅程。作业变得枯燥无味却不得不面对,但幸而有那些书的陪伴,我的世界比许多别的孩子多开了一扇窗,窗外鸟语花香,上帝从不吝啬他的阳光。
但后来,经过一段概念模糊的时光,或许在花季,或许在雨季,那扇窗不经不觉间积满了现实世界的尘埃。跳舞不再因为愉悦而是为了演出,阅读不再因为兴趣而是为了积累词句。捧着一本名人名言,煞有介事地划重点线然后默记于心。没有感悟,一切都为了现学现用的卖弄。那些大部头小说,每每捧起来,只换来哈欠连天,于是全数背弃在脑后,关上那扇日久失修的窗户。
久而久之,很多感触都说不出来,说出来的,常常是词不达意、口不对心。于是将一切都简化为:“对不起”和“谢谢你”。
这时候,我知道自己长大了,无法像孩子一样把任性当作理所当然,对着父母叫嚣,要他们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。想起丰子恺先生文章中曾写到希望他的孩子别长大,一直任性下去,便有了跟他一样的感慨。我已经成长为一个乖巧的女孩,即使远在外地读书、工作,也丝毫不会让父母担心。这一刻却忽然明白,太懂事对父母也是一种残忍,没留下些事让他们牵挂,弃他们在光阴的留白中对坐,衰老。
日光迟迟地移动,退还在阴影中的桌椅依然有被阳光烘暖的味道。图书馆中渐渐人头攒动,响起的翻书声像鸽子鼓翅般稠重。花很长时间在角落读《巨人传》,却怎么也找不到往日拜读时幸福的滋味。顿然领悟,往日读的是浓缩的精华版,就像童年,是时间浓缩的精华版,只能回忆,不能复制。
手机在振动,朋友发来短信:“幸福就像摩天轮,错过了的,总会再来,只要你等待……”
想起父母,总会不分日夜,哪怕是我忙着上课、工作的时候,一旦想我就打我的电话,任性得像孩子。是的,就像孩子。
在我是孩子的时候,父母照顾我;现在我长大了,在他们像孩子的时候,我又照顾他们。时间就像坐禅时手扼的一串念珠,在祈祷中转过一圈又进入另一个循环。长大的我,又会在何时找到另一个孩子的我,再续童年的幸福呢?